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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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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知秋每天和吉恩走過恒頓的大街小巷言笑晏晏, 哈更斯卻是氣得眼睛發紅。

一想到那天被放了鴿子的自己和周圍忍笑嘲諷的眼神,哈更斯就恨不得把溫知秋拖來打一頓。

奈何溫知秋早出晚歸根本逮不到人, 偶爾撞上了溫知秋也遠遠的躲開。直叫丟了個大人的哈更斯咬牙切齒。

在這一個月的相處中,溫知秋和吉恩成了非常好的朋友, 事實上,哪怕一邊撐著黑色長傘走在恒頓的街頭,兩個作家也是在發表著各自對於寫作的觀點,有時也會因為意見的不合而唇槍舌劍。更甚至,溫知秋和吉恩也來了幾次切磋, 大到長篇小說的構思爭辯,小到直接上手寫文章對決。

吉恩雖然年紀輕輕,見識卻頗為廣博, 對於許多問題的想法也相當深刻,一看就知道出身不凡, 說不定家中還有那麽幾個國際級別的大文豪。

溫知秋確實從吉恩身上學到了許多, 尤其是吉恩談吐中無意間就透露出來的深刻思想及與華國許多截然不同的看法, 必然是其家族長輩日積月累灌輸之下的產物,對於溫知秋來說也是非常有吸引力的。這一趟大不列顛之行,只跟吉恩這一番來往,便不虛此行。

而在吉恩看來,溫知秋的談吐思維都不凡, 尤其是將華國文化融於作品, 甚至幹脆以之為基石, 哪怕翻譯成英語也能窺見其中神秘韻味, 實在是叫他沈醉不已。

“我敢打賭,如果你和我爺爺的華國朋友見面,一定能大談特談三天三夜!我爺爺也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吉恩小心的捧著溫知秋剛剛落筆的一篇文章,愛不釋手。

溫知秋笑道,

“希望有這個榮幸。”

這二人剛剛才以『葉落知秋』為題各自寫了一篇文章。起因還是因為吉恩對溫知秋的名字好奇,詢問之下才知道取得是“葉落而知秋”之意,大感興趣之下很是纏著溫知秋仔細解釋了一番,又興致勃勃的提出要以這個為題寫一份作品來較量,體裁自選。

溫知秋便以之展開寫了一篇中篇小說,只有不到十萬字,講述了一個家族從繁榮到衰落的歷史,雲游的道士曾在看見族中婦孺對兒女過度的關懷時斷言家族富貴不過三代。

族長雖然不豫的將道士趕走,然而事實證明,雖然家族的掌權人極有魄力,卻因為沒有足夠優秀的繼承人,男兒皆不堪重任,家族終於隨著最後一份產業直接葬送在了直系中一個嗜賭的孫輩手中而徹底覆滅。

吉恩誇讚到,

“你的文章總是寫的那麽有新意,文字也用的比我熟練的多,我輸了。”

溫知秋卻對這本小說還有不滿之處,到底是時間不足,其中許多情節倘若再鋪開寫一寫會更能突出『葉落而知秋』的主題。

吉恩嚷道,

“已經很好了,畢竟只是我們的一次比試,你用不到十萬字完整的描繪了一個令人扼腕的家族,我自愧不如。”

溫知秋拿著吉恩的文章仔細讀了兩遍過去,笑道,

“我無非是占了點年紀的便宜,在你這個年齡,我的眼界和底蘊未必就比你強。”

吉恩小心的將這篇溫知秋寄予他的小說收好,口中嘟囔道,

“溫,你們華國人總是這麽不坦誠。我要把這篇文章拿回去給我爺爺看!”

溫知秋哈哈大笑,

“是的,可是在我們華國,我這樣叫做謙虛!”

吉恩無奈的聳聳肩,

“好吧,謙虛的溫,你贏了。”

烏飛兔走,很快就到了離開大不列顛的時間。吉恩十分依依不舍,

“我會想你的,溫。”

溫知秋早就把這個高大的白人青年當作自己的朋友,聞言道,

“將來我們一定還會再見的。到時候,我帶著我的妻子和孩子們,一起來大不列顛找你。”

吉恩露出一口白牙,

“說定了,我在大不列顛等著你們。”

“知秋,我們該走了。”

葉作家提著自己的行李站在幾步外催促著溫知秋,畢竟飛機不等人。

知道時間不早了,吉恩也就不再挽留溫知秋,用不甚標準的漢語一字一頓道,

“一路順風。”

溫知秋微怔,隨即露出個笑來,

“再見。”

沽市並沒有因為溫向平一行人的離去而停止運轉。等到溫向平從京市轉到沽市時,一切都在照舊運轉。

溫向平在回家的路上先到新周刊跟羅家和打了個招呼,然後就急匆匆的向家趕去。

離家一個月,無論是對蘇玉秀,對朝陽兄妹三個,還是對一天一個樣的小兒子,溫向平都想的發狂,微跛的腳步完全不能阻擋溫向平的歸心似箭。

溫向平到沽市是才是下午三點不到,孩子們都還沒放學,平素裏的這會兒,蘇玉秀應當正抱著小朝玦和蘇承祖二老在店裏頭坐著。

溫向平便徑直往溫蘇記去。

溫蘇記因為有蘇玉秀這個金舌頭在,甭管是哪個省市的菜色,只要一嘗就能做出來個七七八八,最大限度的還原了當地菜色。

就是沒法兒嘗的,食客跟蘇玉秀這麽一描述,蘇玉秀折騰幾次也能弄出來個大概。

因此,無論是沽大的學生,還是住在附近的外來人口,都紛紛慕名前來,一求家鄉菜好解相思之苦。

除此之外,蘇玉秀自己也時不時鼓搗些新吃食出來,溫蘇記就更是賓客盈門了。

因著溫知秋的照片早先在開記者招待會時便流露了出來,沽大裏頭教過溫向平的講師教授一見便認了出來。

學校裏出了這麽個風雲人物,怎麽能不好好宣揚一番,甚至還上門來請溫向平去每個月講上那麽幾節課,好歹人家也是如今作協的理事,這麽對待並不過分。

溫向平當年在學校時也受了講師教授不少指點,又在畢業時已經推辭過了一次,於是如今便也沒推辭。而每次溫向平在階梯教室講課時都人員爆滿,甚至還有瞧熱鬧的堵在前後門看,如此這麽一來,認得溫知秋的學生老師愈發的多。

而知道溫蘇記老板娘和溫向平是夫妻關系的沽大學生比例不少,畢竟來溫蘇記可是沽大學生最常來的幾家飯館之一,總有那麽些人見到,口口相傳之下自然就知道得差不多了。

其中不少懷著見一見溫知秋想法的人便前來溫蘇記,嘗一嘗新鮮吃食的同時,偶然還真能一睹溫知秋的真面容。

就比方說現在。

蘇玉秀過年的時候和李紅枝腌了不少酸蘿蔔和鹹菜,這會兒正好拿出來開壇擺在外頭作小菜。

凡是來店裏頭的食客,通通都能免費舀了吃。因著酸蘿蔔酸脆多汁又開胃,鹹菜也有一股陳酵的味兒,每天都有不少人來溫蘇記吃完飯走之時,巴巴的要一小袋兒回家去。

溫向平來的時候不是飯點,店裏只有零零星星幾個食客。蘇玉秀正抱著小朝玦,指揮店裏的王阿姨將消耗一空的酸蘿蔔再補充些。

“玉秀――”

溫向平大步上前,笑容滿面。

小朝玦聽見了一月未見的父親的聲音,“啊啊”叫著扭身就要去找溫向平。

蘇玉秀護住孩子,也是又驚又喜,

“回來啦,一路上肯定累了,餓了麽?趕緊把行李放下,我給你下碗面去。”

說著就要往廚房裏走。

溫向平笑著誒了一聲,把行李往墻角一放,接過不住“啊啊”叫著往他這邊探著身子的兒子,坐在空桌邊抱著哄,

“朝玦想爸爸了沒有啊?哞哞哞――”

坐在其它桌子上的有沽大的學生,剛剛聽見這人跟老板娘稱呼親昵就猜見了眼前這人是溫知秋,當下飯也顧不得吃了就一個勁兒故作隱秘的偷瞄著正跟呵呵笑的小嬰兒頂牛牛的溫知秋,心中暗自咋舌。

溫知秋算一算今年怎麽也三十大幾了,看起來還年輕得很,比起老板娘來甚至還顯小。人長的也俊秀,怪不得學校裏那麽多女生把“與溫知秋的相似系數”作為擇對象的標準之一。

再瞧瞧人家對孩子那疼愛的模樣,嘖嘖嘖,當學生時,溫知秋是講師教授們口中的天才。當作家時,溫知秋寫了《蜀山》等等著作在全國掀起一番又一番熱潮就不說,還硬是在寫書六年資歷淺的劣勢下成為作協最年輕的理事之一。當丈夫父親時,妻子漂亮體貼,孩子也可愛,簡直是活成了每個男人就想象的模樣!

腹中感慨一堆,一碗面和一碟酸蘿蔔,學生硬是吃了足足四十多分鐘才吃完。人家老板娘給溫知秋親自下的拉面都上來了,學生聞著那股帶著牛肉土豆的香氣,忍不住摸了摸肚子。

唉,只可惜吃飽了,不然他也想來一碗。

學生到底臉皮還是不夠厚,結了帳走人。臨走時腦子裏卻還在想著,今天吃飯遇見溫知秋這事兒回去跟別人講定然能招來好一頓羨慕。

何況他還親眼見到溫知秋抱著兒子哄呢!

對於旁邊學生的想法,溫向平一點兒都沒註意到,這半天才抱著兒子頂牛牛玩,逗的兒子咯咯直笑。

離家一月,兒子比起之前更親近自己一點,也能算是件好事。

被媽媽強行從爸爸懷裏抱走的小朝玦忍不住憋了嘴,“啊啊”叫著看著溫向平。

蘇玉秀一拍兒子的小屁股,跟溫向平無奈道,

“你在的時候每天抱都不肯讓你抱,你一走倒是想你想的不成,看這粘你成什麽了。”

溫向平滿足一笑,

“到底是我兒子嘛!”

連湯帶面的吃完,溫向平胃底心底都舒坦了不少,接過迫不及待又要往自己懷裏鉆的兒子,問道,

“爸媽呢?”

蘇玉秀將碗筷收拾到廚房,廚房裏有做兼職的大學生洗碗,不用蘇玉秀操心,

“媽和江家的姨說話去了,爸爸去看桌子了,店裏的有幾張開始晃了。”

因著溫向平回來了,蘇玉秀這個老板娘也顧不上店裏的生意,便收拾了東西和溫向平回了家。

等到待會兒晚飯點的時候,蘇承祖必然已經趕回來了。何況蘇玉秀也就每天中午下午這會兒來店裏坐一會兒,平時沒有她店裏也能招呼的過來。

溫家。

溫向平抱著兒子神秘一笑,下巴朝自己帶回來的行李擡了擡,

“猜猜我給你帶了什麽回來。”

溫向平走的時候只裝了幾件衣服,回來的時候行李袋卻已經裝的鼓鼓囊囊,顯然是買了不少東西回來。

蘇玉秀勾了勾耳邊的碎發,心中盡是甜蜜。溫向平無論去哪裏出差也好,開會也罷,必然會給她和孩子們帶禮物回來。這也說明溫向平心裏確實把他們放著,蘇玉秀怎能不歡喜。

丈夫故作神秘,蘇玉秀也就配合的猜了猜,看著行李袋的尺寸,蘇玉秀想了想道,

“衣裳?”

溫向平親著兒子的小手搖頭。

“手表?”

溫向平開始咬兒子軟乎乎的小手,繼續搖頭。

蘇玉秀又猜了幾個,實在是猜不中,只得求饒,

“我猜不中,讓我看看吧。”

溫向平便單手抱穩兒子,打開行李袋,從裏面翻出一個小袋子遞給蘇玉秀,

“這是回禮。”

袋子裏裝了一個十分精致的小盒子。蘇玉秀拆開一看,一條水綠色的手帕靜悄悄的躺在黑色的盒子中。

蘇玉秀忍不住小心拿起在手心,柔順的觸感和精致又大方的花紋讓蘇玉秀忍不住細細摩挲,

“這可真漂亮。”

愛不釋手的輕撫了幾下,蘇玉秀才意識到溫向平剛剛說了什麽。

“回禮?什麽回禮?”

溫向平從懷中摸出一方藍色的手帕。

手帕的質地遠遠比不上蘇玉秀手中的,漿洗的也有幾分褪色發白,卻顯而易見被主人愛護的很好,展展的毫無皺褶。

這是溫向平剛來這個時節第一天,頂著大太陽下地割麥子時,蘇玉秀遞給他的那條藍色手帕。

小朝玦伸著胖乎乎的小手,“啊啊”的叫著要去抓爸爸手裏的帕子,溫向平卻搶先一步收回了懷中。

蘇玉秀知道溫向平平素裏愛護這條帕子,卻沒想到溫向平一直都惦記著要回給自己一條。

當下便笑得溫柔,

“那可好,我們這也算是學陸川柏和紫苑一樣,互贈了信物,雖然不是定情信物,也是浪漫了一把。”

看著蘇玉秀小心翼翼的將水綠帕子拿去過水,溫向平抱著”啊啊”直叫的小朝玦,臉上露出一個再溫柔不過的笑。

蘇玉秀不懂,水綠帕子也好,藍色帕子也罷,還真就是定情信物,早在八年前蘇玉秀遞給他帕子的時候就是了。

如今這個,是姍姍來遲的回禮。

但是不要緊,他們還有接下來的四十年要一起度過。

……

這些年沽市趁著改革開放的春風飛速發展,沽東沽西同屬沽市發展的同時,兩邊也不禁較起了勁。

八十年代的時候,沽市人都說,寧要沽西一張床,不要沽東一棟房。然而這句話在改革開放僅僅不到十年的時間內就遭到了質疑。

然而九十年代的鐘聲一敲響,沽東經濟開發區正式建立後,沽東就踏著對外貿易和國家政策的春風極速發展,短短五年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展了一大批新興企業,經濟在以一個極其不可思議的地步發展著,勢頭更勝沽西。

江家的店鋪正好抓住了這股東風,這些年生意做的越發的大。傳呼機、諾基亞之類的通訊工具剛上市,江家人便都用上了,江河清還趕在溫向平前頭給溫家兄妹一人買了一個。倒是讓溫向平苦笑不得。

難不成他是那種看起來就很古板、不準孩子們拿手機的老父親麽?!

先不說孩子們已經都長大了,連最小的朝玦如今也已經是個能自己背著書包踩著自行車在學校和家之間往返的男孩子,就是最新出來的手機,也僅僅能打個電話,撐死無非就是玩個“小豬快跑”、“波斯王子”一類的,再有幾個自帶的手機鈴聲可以輪著換,這就足以讓整個學校的孩子都羨慕了。

溫向平還真不擔心孩子們能玩游戲玩到玩物喪志的地步。何況溫家的幾個孩子教的都很好,自制力該有的都有,學習和娛樂向來分的開。

既然孩子們的已經被搶了,溫向平便後起直追,給蘇承祖二老和蘇玉秀一人買了個最新款的手機,平日裏聯系通訊也就方便了很多。

溫向平雖然不如江河清來錢那麽迅猛,卻也是沒缺過錢。這些年,從通俗小說到正劇,從散文到詩歌,溫向平幾乎都寫了個遍。

何況還有個蘇玉秀的溫蘇記在。溫蘇記這些年也逐漸擴大了店面,甚至還在商業區開了分店,尤以餐食種類豐富而新奇出名,有時候的收入比溫向平的稿費還要多得多。

當然了,溫向平的收入來源也不僅僅是稿費就是了。

溫向平這些年來仍和吉恩保持著來往,有時帶著妻兒前往大不列顛拜訪,也會常常把自己的作品翻譯成英文版當做禮物送給吉恩,又在查老的許可下,將查式小說的譯本也都一應送了過去。

吉恩本來就對華國神秘的神話體系著迷,在看了仙俠、武俠小說後更是激動不已,拿去分享給了自己的朋友,朋友在看過以後皆都深深迷戀其中,覆又拿去跟自己的親朋好友分享。吉恩手頭有超棒的東方小說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來。

總是西方對華國人秉持著高高在上的態度,然而絕不可否認,西方人的骨子裏有著對於東方神秘的好奇和追求,曾經的馬可波羅也好,古時風靡歐洲的絲綢茶葉也好,都足以佐證。

溫式小說中雜糅著濃濃的華國神話風格,查式小說亦描寫了傳承在華國歷史中的江湖,完全戳中了西方人對東方神秘的好奇,於是,這些書就在大不列顛的文學圈子裏飛速流傳起來。

因著大不列顛只有吉恩一人的手頭有原著,而隨著越來越多看過的人對這些仙俠武俠小說的大力誇讚,嗅覺靈敏的出版公司便找上門來想取得出版權。

在得到了溫知秋和查世良的允許後,吉恩便將慷慨的手頭所有的小說都借給出版公司打印成一本本帶著油墨氣息的書。而在眾多看過這些書的讀者的強烈推薦下,華國仙俠小說和武俠小說很快就聞名於整個大不列顛。溫知秋和查世良這兩個名字也為漸漸整個大不列顛所熟知。

哪怕是街頭幾歲的金發碧眼孩子,也能像模像樣的掐一個法決或是擺一招劍勢,再用不甚標準的漢語清晰念出『溫知秋』和『查世良』,由此便可見一斑。

憑借著對整個華式風格文學體系和設定的貢獻,年僅四十五歲的溫知秋便與六十餘歲的查世良並稱為“華國式小說的開創者”。

而溫向平這些年對自我的不斷琢磨,在追求文章的思想深度上也逐漸有了自己獨特的心得體會。

溫向平當年從大不列顛回國寫的第一本書,就是『葉落知秋』的擴展版,並且就取了自己的筆名作為書名,喚作《知秋》。雖然已經寫過簡略版,然而五十萬字的故事,卻足足寫了五年才寫完。比起兩年上百萬字數的《蜀山》,可窺得其中難度一二。

與溫知秋同名,更是出自溫知秋之手的這本《知秋》一出版,就在華國內引起軒然大波。

小說中橫跨祖孫三代的悠久百年,第一代家族族長在沙場浴血奮戰數十年掙來的家業,最終在兩代子孫的手下被消耗殆盡。小說結尾,族長直系的孫輩拿著家中祖宅賣來的錢,又一頭鉆進了旁邊的賭坊,令人怒其不爭的同時,又忍不住回憶起當年雲游道士見微知著,見葉落而知秋,確實目光灼灼。

《知秋》比起《和樂》來說,能明顯看到溫知秋的進步。賈平仄更是公開在人民雜志上誇讚溫知秋,

“一整個家族的興榮衰敗盡數娓娓道來而不贅不乏,足可見溫知秋筆力深厚更勝以往。見微知著,葉落知秋,以旁觀者固然清楚,卻是當局者迷,主題層次豐富卻極富凝聚力。五年磨一劍,堪比幹將莫邪,《知秋》當稱傳世之作。”

這番誇獎比起賈平仄之前對於《和樂》可以說是要高的太多太多。

除去賈平仄,史仁、查世良,還有陸勝恩等人也都紛紛公開發表了讀後感。

“溫知秋是個有靈氣的作家,寫仙俠能寫的驚心動魄,叫人神魂顛倒,挖掘人世情理亦能入木三分,能與這樣的不世作家共處一時,實乃幸運!”

《知秋》不僅僅在文學圈子裏得到了高度評價,在讀者中評價也是相當之高。

要知道,這種對讀者本身文學水平有一定要求的作品就限制了它的受眾比不得《蜀山》來的廣。

這結果大概是得益於《知秋》被沽市的電臺拿去讀給了廣大聽眾,窮極奢靡的家族和之後的破敗荒涼之間形成的鮮明對比,第一代族長的英勇令人崇拜敬畏,然而子孫們沈迷後宅,整日遛狗逗貓,打馬游街卻讓人已經窺得破敗之勢,心中更是怒其不爭,不住扼腕。

每晚讀《知秋》的電臺準時開始時,不知有多少戶人家,一家老少都聚在一處聚精會神的聽著。

在年底國家統計本年最受歡迎的電臺小說中,《知秋》以絕對的優勢占領了第一的寶座。

而在緊接著的一期冒頓文學獎中,《知秋》更是一掃當年《和樂》名落孫山的頹勢,一舉得獎。

到這時,再也沒有誰能酸唧唧的說溫知秋是個『商業作家』,事實證明,溫知秋寫一行,勝一行。

這本書後來被溫向平又寄給了吉恩,吉恩在回信中誇讚到,

“溫,你居然真的把它完整的寫了出來!我當年居然還以為你是在開玩笑!耶穌在上,你的這本書不輸《蜀山》!是的,連我的爺爺也這樣認為,他從不輕易誇人,你知道的,他總是對我寫的東西諸多挑剔,然而他對你的這本《知秋》評價很高!溫,你是個天才!”

溫向平看完信後,不由得再次好奇起來吉恩究竟出自什麽家族,當年兩人以朋友身份來往時,因為吉恩沒有主動提及,溫向平也就沒有多問。

溫向平哂笑一聲,自己糾結這些要幹什麽,吉恩是不是大家之孫又怎樣,沖著這個青年,不,這個男人爽朗的性子,溫向平也很珍惜和吉恩之間的友誼。

溫向平這些年出作品的頻率並不是很高,之前一本《知秋》耗去了他足足五年的光陰,平日裏也就一如既往的發些劄記,有時也會有散文和詩歌。

然而當時寫《知秋》時,溫向平的全部心神都放在其上,連劄記也沒有什麽精力再寫。於是便從自己寫過的劄記之中選了一些出來交給了羅家和,其中正好有當年溫向平和蘇玉秀共游海邊時,溫向平寫下的《情書》。

《情書》一出,引得多少年輕男女直呼“天哪”,果然做文人的妻子都是這麽浪漫的麽?!這會兒的大姑娘小夥子比之此後幾十年的開放,還要更顯羞澀拘謹些。看著《情書》時紅了臉頰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然而這也逐漸在全國掀起一股有情男女之間互贈情書的風潮來。雖然不比溫知秋寫的那麽纏綿浪漫,在兩個有情人自帶濾鏡的眼光下也是十分動人。

在《知秋》歷時五年的過程中,不僅劄記溫知秋少有時間寫,就連已經動了筆的『溫家日記』也落了許多。好在溫朝陽幾個孩子都培養了寫劄記的習慣,在完成《知秋》後,溫向平也能拿來仔細讀一讀。

同樣的事件,哪怕是溫向平和孩子們共同經歷,寫出來的筆觸也大不相同。倒叫溫向平又感慨良多。

《知秋》完結後,溫向平便又逐漸恢覆了以往的頻率,一年除去劄記散文之流,偶爾再寫幾篇中短篇小說,長篇卻是再未輕易動過筆。

因為溫向平的重心已經從《知秋》挪到了《隧道》上來。《隧道》就是改編自『溫家日記』的小說版本,與寫《知秋》時的壓力不同,溫向平在寫這本出自自己切實生活的作品時,心裏極其輕松,那是一種彌散在四肢百骸裏的舒暢。

《知秋》壓抑而渾重,《隧道》卻明快而活潑,並沒有多麽厚重而深刻的主題,也沒有多麽的跌宕起伏、出其不意,溫向平用盡全力描述的,正是隧道兩頭的一家人每天如何最平凡、最簡單的活著。

正如《隧道》若要反映的主題,生命未必只有崎嶇坎坷、驚心動魄、轟轟烈烈才叫不枉人世走一遭。

在向人生終點的路途中,雖然選擇一條平淡無奇的路看起來有點那麽沒面子,然而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在這條路,能以最真實、最簡單、最輕松的自我狀態走著,哪怕隔壁的人馭劍上刀山下火海,引來一片艷羨,也不會後悔自己選擇的路。

《隧道》最終一共寫了四十萬的字數,沒有一個大家族的興衰榮辱,僅僅是一家八口的一輩子,等到寫完之時,溫向平卻已經四十八歲了。

蘇承祖和李紅枝在幾年前就相繼去世,然而子孫孝順,家庭和樂,兩位老人走的時候都帶著笑。

蘇玉秀馬上就要成為奶奶輩份的女人,雖然保養得宜,眼角也難免爬上了細紋。卻依舊會帶逮著溫向平寫作入迷不開燈時訓斥他一番,也會在溫向平給她寫著情書、說著情話時忍不住紅了臉。

溫朝陽和甜寶早就各自組建了新的家庭,連蜜果兒最近也跟一個臭小子打得火熱,頗有談婚論嫁之意,好在小兒子尚且醉心學業,無心戀愛,總算是讓溫向平這顆老父親的心收到幾分安慰。

在得知溫知秋新的長篇小說完成之後,吉恩很是激動,

“溫,這本歷時八年的作品,我一定要看!如果寫的好,我可以為你將他推薦給我的父親!”

吉恩也是個三十幾歲的中年男人了,卻仍然像當年初見時一樣的充滿活力。

後半句話溫向平並沒有看懂,卻是一如既往給吉恩把書寄了過去。

溫向平和新周刊的合作關系十分良好,在簽的合約到頭後也沒有再轉東家,選擇了續約。

冠著溫知秋名頭的《隧道》在新周刊上發表伊始就是萬眾矚目。眾所周知,溫知秋近十年來都沒有再寫過長篇巨著,它是時隔十年的第一本。

溫知秋已經要步入老年人的範疇,從最一開始陪伴著他的讀者也都年紀不小了。或許是年齡到了以後自然會有所感觸,明明《隧道》沒有《蜀山》的驚心動魄,也沒有《知秋》的深沈,卻看的人不知不覺間哭哭笑笑,不知情的人看了,當真是要以為這人犯了魔怔。

這次,《隧道》的受眾少了活力盎然的年輕人,主要集中在中年人和老年人身上。生命輪回的意義,到底是需要歲月沈澱後才能讀懂。

十月,溫朝陽家中。

這天是溫朝陽大女兒的生日,溫家的人都聚集在溫朝陽的家中為孩子過生日。

溫向平給大孫女的生日禮物是一本書,這也不是平常的書,而是通過吉恩買到的有著作者簽名的西幻小說。

或許是被溫氏文學和查式文學刺激到了,大不列顛也湧現出了一批帶著西方風格的魔幻小說,而溫向平送出的這本近年來無論是在國內還是都很是受歡迎。

看著大孫女喜笑顏開的模樣,溫向平慈愛的摸摸孩子的發頂。

正要說些什麽,溫向平放在一邊小案上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得到了稱心禮物的大孫女連忙好好表現,主動跑去接起了手機按了免提,一邊向溫向平跑來。

大孫女踮著腳尖將手機交給溫向平,手機裏的聲音卻先一步從傳話筒中揚了出來。羅家和的音色清晰可聞,或許是對方實在太高興,壓抑不住的嗓門直直穿透話筒響徹在了整個房間裏,

“知秋!哈維獎!你得獎了!今年的哈維獎是你的!是我們華國人的!”

90.李芝齡番外

李芝齡這一輩子的黴運大概都在自己的前十幾年用完了。年少時父母雙亡,從此寄宿在叔嬸家, 叔嬸雖然對她磋磨了幾分, 但看在父母留下來的錢的份上到底還是讓她一直讀到了高中。

讀到高二時, 正好撞上了遣派知識青年下鄉的政策, 叔嬸舍不得讓自家嬌嬌弱弱的姑娘下村裏頭受苦去, 便讓李芝齡替了妹妹下去。

李芝齡也沒什麽不願意,到哪兒不是一樣呢?學校早就不上課,每天舉著掃帚到處氣勢洶洶的搞□□, 李芝齡不願意參與進去還要受排擠。在叔嬸家裏她也就是個透明人。去了鄉下也沒什麽大不了,遠離叔嬸還能輕松自由些。

然而李芝齡沒想到,正是在這個大河村裏, 她遇見了江河清。

彼時江河清也就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卻已經長的人高馬大, 一口氣能把四個大麥垛同時提在手上,在斯文俊秀的男知青們沒下鄉之前,他是村裏頭所有大姑娘最想嫁給的男人。

雖然同是下鄉的女知青, 可那些家中有條件、父母長輩心疼自家姑娘到底還是不一樣。手裏什麽時候都能有各種票, 拿來跟村裏頭的人換取勞力替自己下地, 其中最受歡迎的就是力大無比的江河清。

女知青們每天還能打扮的漂漂亮亮,搽一點粉,再在臉蛋上抹點紅撲撲的胭脂, 梳兩個粗麻花辮, 看著就水靈。

李芝齡手裏沒錢沒票, 也沒有心疼她的長輩, 每天只能咬著腮幫子哼哧哼哧的跟著村裏人下地,沒幾天就黑了一圈,手上身上也多了許多傷口,尤其是拿鐮刀的手上都是勒出來的紅痕,臉上也曬得紅撲撲,漂亮的女知青們都不愛跟她來往。

李芝齡也沒抱怨,她分到的這個第五大隊已經很好了,隊長對他們這些知青都稱得上關懷,安排的活計也是由輕到重,還讓跟著熟練老到的村民後面學習幾天循序漸進,好歹有個適應期。

後來,李芝齡被分到了江家幫忙。江河清力氣大幹活兒快,一個人一天四五畝地輕輕松松,誰都跟不上他的速度,反倒還要成為他的拖累,因此江家剩下的人向來都是另外分地盤上工的,而拖後腿小能手李芝齡自然要跟著江家父母一起。

李芝齡抱著一摞割下來的麥子正深一腳淺一腳的往田壟邊走,一個高大的影子突然從麥子裏走出來,逆著光看不清他的臉,卻能清清楚楚的聽見他說,

“給我就行了。”

李芝齡楞了楞,手搭在額際,頂著烈烈陽光瞇了眼看去,這才認出來這人是誰。

那個能同時提起四大垛麥子的江河清。

李芝齡抿了抿唇,小聲喏喏道,

“我沒有票,也沒有錢。”所以他幫她什麽也拿不到。

江河清“嗨”了一聲,憨憨的抓抓頭發,

“我家平時這會兒都收完了,現在就差你這幾摞,早點弄了好回家吃飯。”

李芝齡才心底泛起一些羞惱和不自在,江河清已經猿臂一伸將李芝齡哼哧哼哧拖著的一摞和還散在地上的麥子收攏收攏,像擡著幾根稻草似的大步向前走去了。

李芝齡站在原地,視線追隨著那個高高大大的青年往前去,心裏充滿的不知是什麽情緒,只覺著這人真是個傻大個兒,話也不會說,怪不得村子裏的女孩兒也好,女知青也好,都喜歡的是男知青們。

可是李芝齡哪裏想到自己最後會給這個傻大個做了媳婦兒呢。

知青說著是下鄉來建設鄉村的,實際上卻什麽都幹不了,每天累死累活的能把自己的口糧掙出來,再別欠大隊的錢就是萬幸了。

在這種情況下,有的知青就忍不住動了和村裏人結婚的想法,有個本村人和其家裏的幫襯總是比自己單幹強許多。雖然也有心氣高的知青內部消化,或是還抱有回城的希望倔著的,李芝齡卻明顯屬於前者。

最後李芝齡就被江母一眼相中,說這女娃別看瘦,屁股和胸卻大,肯定是個好生養的。問了李芝齡也願意,於是就拍板把李芝齡給自家小兒子娶了回來。

李芝齡聽說能嫁給江河清,當然沒有不願意的,有這麽個大力氣在,好歹能保證自己吃飽飯。趁著別的女人都眼瞎,視線都放在知青身上,江母又看中了她,她犯傻才不答應呢!

江河清雖然和李芝齡沒說過幾句話,彼此只稱得上是眼熟,但既然嫁給了他,他就擔得起來這份做丈夫、將來做父親這個一家之主的責任。

盡管江河清一開始跟李芝齡相敬如賓,可誰知道後來竟然就慢慢的看上眼了呢,江河清擔心李芝齡不喜歡他,甚至還把自己藏的所有私房錢都拿出來交給了她,活像一只炫耀尾羽的雄孔雀,

“你看,這是我這些年攢的,我肯定有能力把你和孩子們養的白白胖胖的,你要是還滿意,就給我生個兒子吧?”

彼時還是個小媳婦兒的李芝齡頓時臉一紅,啐了他一口,誰要給他生兒子!

然而後來,李芝齡不僅給江河清生了兒子,還七年抱了仨。

一連生了三個大胖小子,江父江母對她都滿意的不得了,從來沒有苛待過她。跟兄弟們分家出來也不愁吃喝,李芝齡坐月子時喝的老母雞湯吃的五花肉和魚能讓一眾嫂嫂都看紅了眼,每天隔著幾扇門說酸話。

江河清雖然人有點梗梗傻傻的,對李芝齡卻極好,地裏的活兒從來沒讓她沾過手,家裏的事也一應都包了,更是跟前跟後的問她餓不餓渴不渴冷不冷熱不熱。

李芝齡一邊罵他是呆子,她又不是傻的,餓了渴了咋還不知道吃東西喝水,一邊卻也不可否認,被這樣細心妥帖的關心在乎,她心裏確實是甜蜜的。

然而後來李芝齡也發現,自家丈夫雖然性子梗呆了些,在錢方面卻精明的很,不然當初也不能幫著那麽多知青下地好掙錢掙票了,存小私庫的罐子更是什麽時候都滿滿的。

如果迷信封建還能講,那麽江河清大概就是李芝齡的福星,李芝齡一生的坎坷不平都在遇見江河清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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